教室是校内的一座古庙的大殿,几尊大佛靠后墙端坐着,两侧站立十八罗汉。暗灰色的墙面上,画着一些哪吒闹海、夜叉烹人的壁画。由于殿内光线不好,总觉得阴气沉沉,挺吓人的。
课桌是用土坯垫起来的长条木板,凳子是学生家里自己带的。其他年级教室都是土墙草房,只有毕业班的教室是瓦房。
小学分初小和高小,初小四年,高小两年。
秋天的一节语文课上,柳溪望着窗外发黄的树叶发呆。那时候,他坐在第一排座位的正中间。
老师正在朗读课文,他的脸、他的手,还有他的课本都对柳溪居高临下。
于是,他的唾沫不停飞溅在柳溪的脸上,柳溪不得不回过神来,一次次去擦掉他的唾沫。
老师一抬头,看到了柳溪看见唾沫飞溅过来的一刹那,眨了一次眼睛,再飞过来,再眨一次眼睛。
老师停止了朗读,放下课本,身体绕到柳溪的面前。他伸出那双大手,一把抹净了那些飞溅的唾液。
可是,柳溪的脸上却沾满了红的、白的、黄的、蓝的粉笔灰。老师回到讲台上,拿起书,继续朗诵。教室的各个角落传来呵呵、嘿嘿、哈哈······的声音,因为,柳溪的脸已经是色彩缤纷了。
解放后的1951年春,柳溪离初小毕业还有半年。高小改为春季招生了。柳疙瘩抱着一只老母鸡,求了校长点头去报考高小。
柳溪很争气,张榜的时候,全校第一。
一年半之后,54名高小毕业生,每个人都背着干粮和水,浩浩荡荡去离家15公里以外的侯集中学报考初中。
侯集中学是县城西门外,校舍毗邻“山陕会馆”,学校除北门可以进除外,周围均有寨沟和寨墙护卫,俨然一座小城堡。
校内瓦顶平房整齐排列,每排有房九间,分为三个教室。房前屋后都有经过修剪的柏树墙拥护着。树木茂盛,环境清幽,确是个读书的好去处,柳溪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
考试成绩下来,只有四名学生中榜,柳溪还是第一名。
柳溪进入梦寐以求的学堂,准备大展宏图,发奋读书。
周末,柳溪的舅父徐宝生来学校探望他,给他带了满满一篮子油馍。柳溪感激地拉着舅舅的手,说了好多体己话。一低头,他看见舅舅手上有几处溃烂,正在往外流脓,整个手就像一块腐烂的树根一样,触目惊心。
“舅,你手咋啦?”
“嗐,也不知道是啥孬孙毛病,可痒了,一挠就流脓,可能是冻疮吧。不要紧,春天就好了。”
“舅,那你还是找郎中看看吧。”
“中中中,我知道了,你好好学习吧,我走了。”
舅父离开三天之后,柳溪全身开始溃烂流脓。起初,还能坚持上课,后来越来越痒,而且全身发出难闻的味道,周围的同学纷纷掩鼻,根本无法正常坐在课堂上听讲。没奈何,老师怕他传染给别人,托人通知柳疙瘩来带柳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