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逗留在门外,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贺卡。
卡片被踩得都是黑脚印,但我还能辨认出上面的字——思思,生日快乐。
落款是夏欢。
这句简单的祝福,是我最希望从爸爸妈妈嘴里得到的。
如今却只有这个外人送给了我。
一门之隔,泾渭分明。
屋里他们围绕着弟弟,分享原本属于我的蛋糕、礼物和爱。
而我,灵魂站在忽明忽暗的楼道,身体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冷眼旁观他们的幸福。
好在,警方安排下,搜救人员到了海滩。
可我的身体越飘越远,飘在探照灯也照不到的黑暗中。
而这会儿,弟弟正窝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
我的灵魂即便跟他们共处一室,也只能躲在夜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终于,妈妈关上了灯,我连这点光亮都感受不到了。
黑暗将我吞噬,我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像我每次在洗手间,弟弟故意关掉灯时一样。
这是他永远玩不腻的游戏,锁上洗手间的门,关灯,把我困在里面。
黑洞洞的空间,好像从四面八方伸出无数只手,要把我抓入恶魔的嘴里。
起初我哭喊、拍门,但爸爸最不爱听人哭,呵斥我闭嘴。
妈妈顶多说句:「不就黑点嘛,哪有那么娇气?」
对黑暗的恐惧,一次次累积蔓延,到最后只要在黑的地方,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战栗。
所以,此刻陷入黑暗的我,再一次颤抖哭泣。
可这次,爸爸不会再让我闭嘴,妈妈也不会说我娇气。
哪怕这次,我宁愿他们狠狠骂我。
一夜过去,搜救队一无所获,但他们没有放弃。
我挺想告诉他们,我早漂远了,在这找不到我。
但我又不太想让他们找到我。
因为我的身体慢慢膨胀,鼻子和嘴巴周围沾满小泡沫,样子连我自己都害怕。
难看的孩子,爸爸妈妈就更不爱了。
我的灵魂又跟着爸爸妈妈去了警察局,民警把找到的监控调给他们看。
「因为是黄昏,隔着又远,所以像素低。」警察叔叔指着画面说。
「这是第一个,那孩子站在水里,被海浪冲倒,之后不见了。」「还有一个,拍到孩子被一个大人牵着走了。」
警察叔叔把爸爸妈妈叫来,想让他们提供更多信息,以便进一步确认。
爸爸讲的事发经过,全都是一模一样重复的话。
妈妈翻手机相册,能找着的照片,全是我的精修艺术照。
「没有生活照吗?」警察叔叔问,「修过图的,不方便技术人员鉴定。」妈妈看了对方一眼,尴尬地摇头。
这会儿爸爸已经不耐烦了,敲着桌子说:「海里的肯定不是,曹思怕水,我都没让她靠近海边。」随后又扭头冲妈妈吼:「你倒是说句话啊!她是不是怕水?」妈妈立马点头附和。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涌出:「妈妈,那就是我啊!是爸爸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