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中的内容,他当然早就看过。除了调查问讯的讯息,还有大量现场惨况的描述,包括只剩断壁残垣的宅邸,包括被烧得变了形状、身份面目无从分辨的尸骨。
阿榆的眼眸已在不觉间红了,浮着水光,却大睁着眼睛,迅速地翻阅着案卷。
祁肆礼别过脸,低声道:“你……节哀。我会尽量助你找出元凶,告慰温家人的在天之灵。”
阿榆已翻完案卷,声音沙哑,却字字顿挫:“即便无人助我,我也会揪出幕后元凶,用他们的血,洗温家的冤。”
祁肆礼沉默了更久,方缓缓道:“我信。”
一席榆钱宴,她证明了她是温家女;榆树下跪地而立的铿锵誓言,她证明了她的决心。他虽猜忌着她的虚伪狡猾,也不能无视她替家人报仇的决心 。
阿榆微诧地盯了他一眼,莫名地平静了许多。她定定神,一页一页重新翻看起案卷。
这一次,她一行一行看得极仔细。她的眸子也不再泛红,专注冷静得仿佛在看着他人的血和泪。
那眸子,是那样的冷和黑,即便浸润了血与火,依然不能让那眸中的冷和黑淡化半分。
祁肆礼忽然明白过来,为何他一直觉得温小娘子不对劲,会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
她容貌出色,礼节周到,厨艺不凡,见人未语先笑,纯良乖巧,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或怜惜之意。但祁肆礼在她第一次冲他笑时,便莫名地感觉出,那些或可爱或和婉或妖孽的笑容,是不真实的。
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笑意。
仿佛,此刻她眼底的冷和黑,才是那些纯良笑容下真正的底色。
难道,是灭门之祸改变了她?
阿榆终于阖上了案卷,带着些微嘲讽,将案卷在桌案上轻叩,“官府查了三个月,就这些?”
祁肆礼挑眉,“温小娘子必定知道的更多。”
阿榆道:“我知道的,自然比这案卷上记录的要多些。所以我更不明白,官府查了三个月,为何只查了这么点消息?”
卷宗内记叙了温家灭门案发生的始末,也记叙了调查到的温家人的状况,大致与阿榆所知的相符。提到死去的温家人,说得其实并不多,“墟中有尸骸十七,俱化枯骨,面目不可辨”,“惟长女现身京师,当是藏于别处,方得幸存”。
但对于案发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以及黑衣人的来历,都是一笔带过,仿佛对行凶者的来历毫无头绪。
祁肆礼看出她嫌弃线索太少,解释道:“你需知晓,你父亲携家眷离京后,并未向任何人说起过他的行踪,跟祁家也断了联系。地方官府根本不知道,出事的这位温员外,会是当年的太官令温池。”
阿榆倒是怔了下。
原来祁家也不知温家行踪,那倒是不能怪祁家不跟温家提亲,耽误温杳终身了。
“他们查了一两个月,弄清温家身份,这才上报了大理寺。等大理寺派人前往真定府接手,再将消息传回京城,已是近日的事了。”祁肆礼看向阿榆,“祁家当日是怎么回事?小娘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