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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来源:网络

状态:已完结

作者: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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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走进四监区二分监区时,他目睹的现场与年底监管安全冲刺气氛极不相称:机器在运转,而犯人三三两两地抽烟、聊天,现场无一名值班民警。犯人不干活是消极怠工的表现,抽烟应该到指定的吸烟室,劳动现场禁止吸烟,最要命的是无一民警现场管理。他不由地攥紧手中的对讲机,吆喝起来。其实,不用他发声,他的身份早就将犯人吓得像老鼠遇到猫四处逃窜。一片混乱之后,只有一致的机器声。在一个角落,犯人散尽之际,他终于发现了值班民警的踪影:吴文革和文其一下棋正酣。他迅速移开视线,转身出了车间大门。

而这两个浑小子也很知趣,在得到犯人小岗汇报后旋即撤棋局,但仍被林郡望发现。文其一紧张不已,吴文革却成竹在胸,“有我呢,怕什么!”

一天后,再次相遇,没被处理的两张脸像绽开的鲜花,在萧条的冬季着实可爱。

吴文革龇牙咧嘴地将满嘴的臭味全送给了林郡望,“林监,您请坐,抽支烟。”

林郡望慌忙躲让吴文革。他不是拒绝部下敬烟,而是吴文革那黑黄相间的两排牙之间喷出的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他呕心阵阵。毕竟,他们领了他一份情,他心满意足地接受了吴文革和文其一鲜花般迎接后踱到隔壁的分监区。

他习惯地搜索。他们从事这行久了,眼神特好,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能尽收眼底,要不然怎能对得起别人赠送的“警犬”雅号?

他扫过宽大的玻璃窗,值班室里一幕景象驱使他走进,然后发生的,使他数天都不能释怀。

使林郡望耿耿于怀的肇事者是一分监区民警喻晓风。

2

寒风瑟瑟,眼看着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被无情地撕扯下,喻晓风的心情突然沉重,脱口吟道:“春天绿/秋天黄/万叶成枯泥/无奈;少年光/暮年阴/一躯化黄土/悲哀。”

不得不承认它是一首凄美的诗,但,轩也听得犹如哀乐绕耳。“老喻,太凄凉了,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喻晓风没理会,拿出纸笔将刚才即兴之作记录下。

喻晓风爱理不理我行我素的为人,轩也习惯了。他对着伏案疾书的喻晓风轻叹一声。

对喻晓风,作为同事的轩也多少有点了解。

喻晓风是监狱公认的第一才子,尤善诗文。但他却不那么走运。中文系毕业,他进了监狱做了一名民警。他在基层锻炼一年就进了人人羡慕的机关做了一名文秘。谁知,没有三年,他又回到基层。什么原因?臭脾气使然。当时党委书记古郁柯颐指气使,听不得别人意见。不懂事的喻晓风受不了,人前人后点评古郁柯。古郁柯安排他写年终总结,他就实事求是地写了。拿着他的稿子,望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戴着老花镜的古郁柯不满地说:“小喻啊,你是在让我欣赏你的书法呢!”古郁柯是个知识分子没错,但他对喻氏草体认得费劲。喻晓风也听出了,将稿子认认真真地重新抄了一遍。那时还没有电脑,只有手写,抄得十分辛苦,他送稿子给书记后正揉着手腕休息。一个电话,他又进了古郁柯办公室。“就这些内容?”古郁柯是为喻晓风没有圆满地写政绩而不满。“您说,还要增加哪些内容?”他还在揉着手。古郁柯从老花镜上方看着喻晓风,“还要我教?那我写不就得了。”喻晓风听得不是滋味。他的脸色变化被古郁柯察觉。“小喻,你好像不高兴嘛!”“没有。”“没有?你的手在干什么?发泄?”喻晓风赶紧解释。“你是说你写稿很辛苦?比我们基层带班的还苦?”喻晓风认为古郁柯不可理喻,不想多辩解,无声地接受领导训示。还好,古郁柯批评后指点他写哪些,总之,他要求将政绩写得越多越好。按照要求,喻晓风发挥了文学想像力,锦上添花,辅以严谨的文字将总结表述得无以复加。古郁柯这次非常满意,称赞有加:“的确是块料啊!不要骄傲,再接再厉。”古郁柯的表扬,喻晓风没有往心里去,而先前的指责却刻骨铭心。写作就已经十分辛苦,还要揣摩领导意图,不时的还接受野蛮的批评,更累。他私下地说老革命也有不实事求是的时候,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不算,还搞时下流行的虚假、浮夸一套。这话被后进办公室做文秘的艾若传到古郁柯耳里。古郁柯先前就有所耳闻,他认为年轻人不懂事,需要锻炼,因为看重喻晓风的文笔,没有计较他那张不太安分的嘴。这次,他按捺不住,询问喻晓风。喻晓风如实地承认,但没有认错。其实,古郁柯很希望喻晓风否认。他虽然刻薄,但并不是专门针对年轻人,这一点,他比一些老干部开明得多。那些老干部自恃吃过苦有资本,对新来的同志任意差遣,希望他们重新吃一遍苦。如稍有意见,就变本加厉,甚至卖小鞋给小年轻。他喜欢喻晓风的坦诚,但不喜欢他一个小字辈不识抬举地菲薄上级和前辈。喻晓风很天真地回一句:“您不是经常要求我们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革命工作吗?”古郁柯脸红脖子粗,拍起桌子,“监狱年终总结与工作不一样。”“总结不也是革命工作吗。”“你,出去!今后不用你写了!”何时有小年轻与他古郁柯这样顶牛过?古郁柯气得暴跳如雷,一连数天不进监狱办公室。他不想见让他生气的小子。喻晓风回到办公室,艾若背地里问,他说被人告状了。艾若问是谁告的。他真不知道告状者是谁。艾若劝他小心点。他感谢艾若的善意提醒。当时的办公室主任了解到喻晓风以下犯上事实真相后,与政治处通气,很快,喻晓风被下放到一分厂一大队三中队做了一名指导员。古郁柯突然想到多日未谋面的喻晓风,问办公室主任,得知喻晓风已经调离,他没批评主任的擅自主张,只是说了一句:“走了?”主任发现党委书记并没有调动喻晓风的意思,小心地问:“您的意思是———”“走就走了,又不是没有人顶替。”于是,艾若进入喻晓风原来的角色,两年之后,艾若坐到副主任位置。有人说,喻晓风没有把握机遇,否则,副主任的人选应该是喻晓风而不是文笔极其普通的艾若。做了指导员的喻晓风满以为没有了揣摩与迎合就可以一心一意地管理一个中队,事实上,他将中队管理得有声有色,在全监建立了第一个犯人图书阅览室,成立第一支犯人创作班子,成立第一支犯人乐队。一些中队陆续在他的影响下,为犯人中队营造了相对轻松活泼、文化氛围甚浓改造环境。然而,大队教导员不乐意了:“哪像牢房?十足是个游乐场。”又由于喻晓风没有将他的成功归纳到上级领导名下,于是横加干涉的多了。喻晓风不满地质问:“我是不是中队主管,有没有管理权?”他没有明显的错误,教导员找不到扒他职务的借口,只有在大会小会上不点名地批评他目无领导,警告:非常危险!危险?不就是不干指导员吗?喻晓风没当一回事。教导员念念不忘“文革”,常将“毛主席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挂在口头。喻晓风认真地纠正:“‘文革’早被定了性,是错误的!”众人面前,教导员犹如针芒在背。有次,喻晓风正专心地看着犯人一篇诗稿,不知不觉地念出声来,以至于教导员站在面前都没察觉,等他发现,教导员已经拂袖而去。一个星期过后,他被宣布调任二中队副中队长。他惊诧之后无声地服从。有同事指点迷津:“教导员是从‘文革’走过来的,整人是他的嗜好,但他有弱点,就是喜爱烟酒,你定时孝敬,不出半年,官复原职。”不听则罢,一听此言,他恶向胆边生:“恶棍!我连生我养我的爹妈都不能及时孝敬,我还孝敬狗日的赃官?去他妈的!”一向很斯文的喻晓风竟骂起街。祸不单行。他所说的一字不漏地传到教导员那里,半年不到,他竟降到带班岗位上。这次,他才醒悟,身边看似朋友的人是最危险的人,不用说,离开办公室,艾若是出卖他的元凶。因为他的臭脾气、一张臭嘴以及那一个枉为才子头衔不识时务的脑子,使得后几任教导员都没有重新启用他。他就这样彻底地被废了。他从此沉默,冷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世界。他换了多少中队,他自己一时还说不清楚。当他与轩也共事时,艾若任办公室主任已经三年。因为轩也的谦虚与诚实,他偶尔与热情的指导员说上一两句。而平时,一个班,他说不到十句话。十句话之外,例行公事;公事完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挪窝。他惟一没变的是创作。上班的大半时间就是他创作酝酿时间,写小说,写诗,据说写下的稿纸有半人高。轩也对他喻晓风要求很低:不脱离岗位,随便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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