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蛮余光扫了旁边的李梓一眼，有商有量：“上月赔了三百两，你下个月的薪水降一降？”

领导要降薪，员工哪有拒绝的机会。

李梓好脾气地“哦”了一声，心道：“反正每个月的薪水都是负的，降不降，区别不大。”

左右他欠她那么多，就是打一百年白工也还不清。

孙小蛮收了账本，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在她接连叹到第一百三十下时，李梓的耳朵终于忍不住了：“什么事，你说。”

孙小蛮支起胳膊肘，一脸真诚地看着对方：“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嗯。”

“我做的菜，是不是真的徒有其色，食之无味？”

李梓知她还在为顾满堂当年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安慰道：“这么多年，哪个来一品香的人，不对你的手艺大加赞赏？天香鲍鱼、琵琶大虾、龙舟鳜鱼、三丝瓜卷、虾籽冬笋、二龙戏珠、罐焖鱼唇、香烹狍脊，这些，哪一道金家小馆做得出来？那么多夸你的话都不记得，唯独那一句不好听的，记到现在。”

有些事情，旁人不挑破，孙小蛮心里却是一清二楚：“也许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我做的菜好吃才大加赞赏，而是因为孙家从前是宫里的御厨，他们趋之若鹜的是尚食局司膳传人的名号，而不是我的手艺。”

毕竟，陛下都吃过的东西，哪有人不想尝一尝，且尝了之后不说好呢？

这几年，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独自撑起这么大一座酒楼，又当掌柜又当掌勺，孙小蛮吃过的苦，流过的泪，旁人没有见过，李梓却是一清二楚。

心下一阵怜惜，李梓叹了一口气：“娘子，你已经得到那么多认可，又何必要钻这个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孙小蛮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天，下了决定：“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这么多年，她也是时候从这个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李梓送帖子去的时候，金玉并未直接与他碰面。

跑堂伙计只说一品香的人下午送了一张帖子来，指明要金玉亲启。金玉打开一看，信上前半段写金家小馆现时在长安城内如何名声大振，菜品如何远近闻名，金玉本人如何百闻不如一见，末了一句：“七月初十，静候尊驾光临一品香，愿与讨教一二。”

落款是“一品香掌柜孙小蛮”。

讨教一二是委婉的说法。直接一点的意思就是那天我会在一品香请好多人见证，咱俩公平公正公开较量一下，看看谁才是长安厨坛的南波万。

金玉好歹也穿越过来几个月了，一品香在长安餐饮界的地位和份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别看金家小馆现在很受欢迎的样子，但要说长安商业圈的顶级人脉、顶级资源，边都没摸到一下。孙小蛮能把一品香经营成长安第一大酒楼，这方面的积累自然远远胜过刚刚崭露头角的金玉。

金玉很清楚，孙小蛮不是什么对手，是她进入长安商业圈必抱的大腿。这次哪是什么讨教，是从天而降抱大腿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