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事？怎么就不说了，往下呀！”“那可不就是窝里斗了？刀刃不伤刀把子，别说表兄弟，就是出了五服的可也不该这样呀，造孽呀！”“富人家是老婆多，儿子多、是非多，穷人家是虱子多、捐税多、病症多，老天爷是比当差的公平得多！”

众村民听得最后一句顺口溜都哄笑起来。二毛很是得意地道：“不说我吹牛了吧？谁叫我二毛的肚量大呢，不跟你们计较了。我告诉你们，要说那外甥可是皇帝老子跟前的红人，封的是地岭侯（实际上是定陵侯），私底下却……算了，嘻嘻，说出来没的污了嫂子姐姐们的耳朵。那侄儿封的新都侯，听说倒是规规矩矩的读书人……”

“没用的。”一个苍老疲惫的声气打断了二毛的眉飞色舞。村民们见插话的是个面生的高个老头儿，白发苍髯，黑红的四方脸膛上沟壑纵横。老头一手牵着一名六七岁的女童，另一边则站立有一名余子（不到兵役年龄的年轻人）。

那女童相较同龄的孩子高出了许多，一套大红绣花衣裤将她衬得活脱脱是春日里绽放的一朵小红花。余子则有着少年人发育前那种典型的高瘦身段，相貌却是剑眉朗目，英武颇现。但他少见世面也是显而易见的，募地面对偌多的生脸孔，立时涨红了脖子，低头下去，两只长脚不停地挨蹭。

二毛觉得突兀，棱着眼问：“你是哪儿来的老头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只管胡咧咧？”那老者不以为忤，仍旧憨厚地道：“小老儿姓施，江南人，这次带了小儿 画影、孙女廿五到长安投亲，却不巧赶上我那亲戚出远门，不得已借贵村一块宝地，暂作栖脚。”二毛的嘴一下子张大了：“那栋鬼屋？你们住进去了？”施老汉道：“正是。”唬得众村民浑身汗毛一炸，发生了轻微的骚动。

二毛稍稍镇定后，不肯示弱人前，翘拇指道：“你这老头儿很够胆量，咱俩大可以交个朋友。我识得周老爷，介绍你儿子到周老爷家去做份勾当，多少也贴补些。”施老汉又只憨憨地嗯了一声。

二毛也只是做个空头人情，他识得周老爷倒不假，只可惜人家周老爷却不会识得家中的一个下等小厮。赶紧又道：“老头儿你刚才说规规矩矩的‘没用’，那可有些不对了，难不成请来一个公子哥儿的宰相老爷倒好了？这可不是身子掉在井里，还指望耳朵挂井上么！”说着直笑。

施老汉知道王莽淳于表兄弟所争实乃大司马大将军一职，也不点破，道：“圣人有语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定陵侯居长，即有何不妥，想那为人弟者也只有劝善之义，断无乘机求进之务。新都侯若真个由此选上官职，不论有心无意，皆难逃一个沽激名利的嫌疑，多年令名毁于一旦，岂非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