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便敛住,韵儿抬手捂着额,轻柔地揉了揉,阖了目,便再不搭话了。
头几日还担忧,不知他又会有何失常的举动,看来倒是多虑了。赶往京师这一路,除了驿站歇脚用膳,其他光景倒不曾碰面。用膳时,那脉脉含情水润清澄的眸自是避无可避,说不心慌,倒是假的,好在哥哥一路相随,倒减了几分尴尬。
这日已行至雍州地界,又到了难挨的晚膳时分。落脚之处,竟是旧时的东海王府,说熟悉倒陌生,说陌生倒又似曾相识。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韵儿环顾房间,窗明几净还是旧年模样,视线移至睡榻便禁不住神色恍惚。
“即便他是帝,我是臣。他割我的头亦可,剜我的心却万万不能。”
便是这句,哄得自己忘乎所以,痴心错付,韵儿冷冷地别过脸,径直踱至妆奁:“小草,帮我梳个双刀髻。”
“啊?你不是说双刀髻太张扬跋扈,不宜。”
韵儿稍稍抬眸,睨了一眼,苦苦一笑:“天下女子都以为梳个堕马髻,惹人怜惜,便可觅得良人。他们哪晓得男人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以鬓为刀,我就是要叫天下人都知,我顾容韵韵不靠男人!”
小草些许怔住,这眼神真有七八分似顾容月,若叫容宫的人瞧见,定会释疑,她确似故去的皇太子。
“愣着做什么?”韵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娇俏一笑,“动手啊,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铜镜里,依稀见着小草噙着笑小心翼翼地捋着发丝。韵儿反手握着她的腕,明净的眸暗沉下来:“我应过你,那人欠你的,我定为你讨回来。此去长安,我必不会食言。”
小草惊住,急急摇头:“不,我不打紧,她好歹也是皇后,这里比不得容国。”
韵儿紧了紧手,竟浮起一丝魅惑笑意:“她做下的孽,百死不足以谢罪。我念佛,不杀生,但也容不得她为非作歹。往昔我只有哑忍,而今。连本带利,我必让她还你。”
忆及往事,泪盈了眶,小草胡乱擦了擦:“你对我好,我都知。不要为我分心,你的处境。不安全。”
“他不是口口声声会待我好吗?旁的,或许不会做,当把盾,挡挡暗卫总该可以吧。”韵儿讥诮,眼神却无比落寞,顷刻,便振了振,“你不是好奇那冒牌的千金公主是何许人吗?今日她是东道主,总该露面了吧。带你看场好戏,赶紧,嗯。”
长空清月,凉亭回廊,露天晚宴,四人皆是心不在焉,有一茬没一茬的,不过叨了寥寥数语。
韵儿瞟一眼轩辕远荣身侧空荡荡的坐席,温婉一笑:“素闻千金公主倾国倾城,今日不得见真是可惜。”
轩辕远荣的脸色一僵,瞥一眼主座的哥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当日二女争夫,闹得满城皆知,仇人相见那哪成?可,偏见她倾然含笑,心下莫名苦涩,便应得生硬:“不巧她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