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无声，风几乎停止了声息。

两条蛟龙的尸体相靠在一起，他依偎着她，她依偎着他，血腥味覆盖住了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小妖腹内一阵紧过一阵的难受。

他们已经被逐出龙族，所以天际的风雨雷电不会为他们悲鸣变色，地上的川流湖海不会为他们翻江怒号，甚至连他们未成形的孩子也还不会哭泣，流泪的只有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参精。

一切都恢复到她来时的样子。

一切又都与她来时的样子不同。

泪水滴落在蛟龙蛋坚硬的外壳上，他沉默无声，冰冷得像块石头。

虬髯客经过这一战，面色也变得苍白，开天斧安安静静躺在他手里，隐去了刚才劈天裂地的凌厉，像是寻常人伐柴的工具。

他朗声说：“我知道你还没有走，我对蛟龙蛋不感兴趣，你告诉他，要想报仇，学好了法术来找我乐庄子！”

她记住他了，乐庄子，上古神器开天斧的持有者，杀性极强的收妖者，乐庄子。

感觉到蛟龙蛋强烈的愤怒传递到手上，她念了咒语，将这股怨恨压制下来，不让他被乐庄子发现。然而，小蛟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从她手中滚了下去。

“龙儿！”她低叫一声，却见他已经滚至乐庄子面前。

小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他的父母都无能为力的盘古开天斧，他这简直就是送死！幸而乐庄子只是看了他一眼，绕过他便走了。

小妖正要去抱起龙儿，他却再次翻滚至乐庄子跟前，硬是要挡着他的去路。这就是一个孩子固执的愤怒吗？

乐庄子看着龙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扬起手中的开天斧。

他要杀了他！

眼看着那开天斧朝着龙儿劈过去，小妖来不及多想，径直冲上前抱起他，心中恐惧，但是却不得不做。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她大喊道：“你没有孩子吗？要是你死后，你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固执地想着要为你报仇！”

开天斧竟然停滞在半空中。

小妖抱紧龙儿，抬起头看他，乐庄子的目光中出现复杂的神情。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们？”

小妖道：“我相信一报还一报，若有一日你死于妖精之手，希望你的仇家会放过你的孩子。”

乐庄子大笑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可是急着要杀我呢！”他露出满目的凄然之色，“人参精，你想用世俗的亲情之爱让我放过你们，但是你不知道，我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恨我的人！”

小妖心中一震。

他却又说道：“我放过你们！我等着你们有朝一日来杀我，像我的儿子一样来杀我！”

开天斧缓缓放下，乐庄子转身离开。

小妖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蛟龙蛋紧紧依偎在她身边，经过这一场生死浩劫，他已然信任她，将她当做这世上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