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归,那些世俗相敬如宾的把戏便也免了。
林一凉仍然去主院请安,但叶母传话,说她身娇体弱,不必为她一把老骨头伤了身子,因此闭门不见。
明姑前来送她,说:“老夫人性直,既说了不用请安,夫人往后……便不必来了!”
正好那几位弟媳兄嫂陆续出来,也在旁附和:“是啊是啊,娘这么疼你,你就把这好意承了吧!”
林一凉点头应:“是!”然后旋转身,带着云笙落荒而逃。
云笙也终于意识到,叶钧给她的“偏爱”并非恩宠。
不必奉母,不必侍夫,林一凉算是彻底得了清闲。
每日她可睡至辰时,与云笙在东厢院中悠然散步,无聊时做些女红,习琴习曲,恍恍惚惚着,一日便过了。
转眼秋尽,冬来了。
林一凉清早醒来,听到外头簌簌而响,像是雪落的声音。
她唤了一声:“云笙!”
云笙小跑着进门来,一张笑脸冻得红扑扑的。
“夫人……下雪了!”
宁州在南,终年无雪,而今得见雪色,云笙自是喜不自胜。
林一凉也欢喜,让云笙为自己披了厚绒,备了暖炉,连早膳都未用,就迫不及待往外去。
雪还在飞,细细碎碎地占了整片天空,地上已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融化出一个浅浅的印。到底是孩子心性,云笙东窜西窜着,很快就没了影,林一凉则缓步前行,在雪地里悠然信步。
不知走了多久,林一凉发已微白,前方不远忽然跳出个鹅黄衣衫的姑娘,她与云笙年纪相仿,肩上亦落了一层碎雪,一双大眼扑棱扑棱的,恰似书里的一句“双瞳剪水”。
姑娘也看到了她,蹦蹦跳跳地到她面前,问:“你便是林一凉?”
林一凉稍微觉得有些冒犯,但仍端庄守礼。
“正是!不知你是……”
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阵,说:“我是叶欣然,叶钧哥哥最疼爱的妹妹!”
林一凉稍有些诧异,嫁入叶家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叶钧竟还有个妹妹。
叶欣然倒很自来熟,一把挽住她胳膊,说:“之前我听叶钧哥哥说你知书达理,貌比西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林一凉道:“妹妹过奖了,夫君所言,总有些夸大的成分!”
“才不是呢!”本是些场面话,叶欣然却无比认真,她拉扯着林一凉往前小跑几步,冲不远处挥手道,“叶钧哥哥,我在这儿呢!”
林一凉顺着她喊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叶钧一身红衣立在那处,灼目红光映着雪色,竟多出几分傲然风骨。
听到喊,叶钧跨步而来。到两人面前,叶欣然问:“叶钧哥哥,你说,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林一凉亦颇怀期待地看过去。
叶钧却答非所问:“这大雪的天,在外头待久了,会着凉的!”
叶欣然不悦了:“哎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扫兴,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叶钧也不悦了:“你若病了,可如何是好?”
林一凉从未见过这样情绪饱满的叶钧,印象中他在她面前,最多也就是蹙蹙眉,带带笑。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叶欣然妥协了,她放开林一凉的手,林一凉臂上忽地一空,冷风汹涌而入,比出门时还要凉。
至始至终,叶钧都未看她一眼,只临走时留下一句:“夫人……天冷,你也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