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初入凡尘的仙童,不谙世事,以为自己眼前的永远是一幅优美的山水泼墨画,却看不到背面藏着的绝望与苦泪。
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他以自己所见去悲悯世人,丝毫不知自己并无救世的能力,反而深陷世俗的泥潭之中。他所以为的好与救赎,只是把人推向更煎熬的未来。
像他这样内心单纯到极致的人,正是那些心怀恶念之人手里最锋利的刀。偏偏他本人丝毫不知,以为自己所做种种皆为善事。
她当年不就是吗?
那年冬日的衣物给了她当下温暖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毕生所无法遗忘的痛苦,往后数年,再没有比那年更冷的雪了。
阮溱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微微缩紧,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压下心口那股涩意。
‘三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以后也不必唤我二妹妹,不愿意便不必强求。
你方才说的那番话,恕我不能苟同。我与世子分居两室,不曾越矩,清清白白,彼此尊重以礼相待,不需宋公子操心!
你说的母亲念着我,我便更不信了。这些年在宣平侯府我从未得到她一丝一毫的怜,离府那天她甚至想与我断绝关系,送我去苦令寺,她不曾想留我性命,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
手势打到这里的时候,阮溱双手微颤,心口的疼痛去而复返,更为尖锐。
她的目光却是坚定的,既如此,那就结束吧!
‘你们从不曾接受我,也不曾让我与你们同姓,我从来就不属于宣平侯府!
过去八年的种种也算我偿还了宣平侯府的生恩,从今以后,我阮溱与宣平侯府不再有任何瓜葛,恩断义绝,再见即为陌路!’
停下动作的那一刻,阮溱的眼眶倏的泛红。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提出的与宣平侯府断绝关系。
今天过后,她是真正的与宣平侯府没有关系了……
茯苓是同一时间开口替阮溱转述的,当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心里也是泛起了阵阵疼痛。
心疼的同时又替阮溱感到了解脱,世子妃终于说出来了。
早在阮溱来到煜安王府当天,所有有关脱离宣平侯府的文书都已经被容酌准备好了,只等阮溱自己做出决定。
不顾对面人脸上的不可思议,阮溱疲惫的转身,无声的开口:“走吧!”
她姓阮名溱,是当年裴氏生下她后一云游四方的道士起的名,那道士说她与府中之人相克,不得同姓,又因她五行缺水才起了这个名。
而因为道士的那句话,宣平侯和裴氏知道她与宣平侯府相克就连夜把才出生不久的她送往边陲小镇,一去就是十年。
皆以为是她克宣平侯府,实际上是宣平侯府克她啊!
阮溱自嘲的笑了笑。
她是阮溱,从今以后,她就只是阮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