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雷英出院回到学校，但她没像往常一样到办公室办公，而是在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里走来走去。她在儿子坠楼的地方发呆，看着夕阳一点点在树林里燃烧，又一点一点在树林里冷却。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早已响过，我在督促值日学生清理垃圾，突然有人发出尖叫声。

“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学生们的呼叫声此起彼伏，严重扰乱了课堂秩序。我以为有人在焚烧垃圾，让学生关上玻璃门窗，拉上窗帘，可是这依然阻挡不了窗外隐约跳跃的火光，它像一道道鬼魂在窗外拍打嘶叫，要冲破牢笼跳进室内。

“王老师，放火的是环境艺术设计院院长。”有大胆的同学在观察完外面的情况向我汇报。

雷英搞什么鬼，我正准备下楼，只见小周慌慌张张撞进来说道：“王老师，你们班还没下课啊！其他班早就放学了。”

我用手指着窗外的火光，问小周这是怎么回事？小周招手，让我到走廊上说话。

“昨天院长请人看了风水。大师说，程翰林冒犯了野鬼，烧点钱打发可以取得他们谅解，这样程翰林可以早点清醒过来。”小周对我说道。

“小树林里真的有鬼？”我头皮一阵发麻。

“九点下晚自习，谁知道你们班到九点过了还没下课。”小周补充说。

听小周的意思，不能怪院长搞迷信活动，而是埋怨我不该拖堂。雷英救子心切，我能理解她的这种行为，可是，在学校做这些事情总归是不对的。我催促学生们早点回寝室休息，转头与小周打着手电筒来到小树林。树林里，那星星点点的火焰如原野上的野狐悲鸣，发出绝望的叹息，一缕一缕地它们沿着院墙边徐徐上升。那种压抑而又短暂的火焰忽明忽暗，也正如雷英此刻的情绪飘忽不定。

“冤有头债有主，求孤魂野鬼们网开一面，让我儿子早点苏醒过来。”雷英嘴里念念有词。

“院长——”小周在一边轻声呼唤。

雷英并不理会。

“院长——”小周继续呼唤，试图把雷英由另一个世界里找回。

“我不是院长，我是翰林的妈妈，我要我儿子。”雷英喃喃自语道。

一阵风吹来，那些烧成灰烬的冥纸碎片随风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与小周赶紧避开到一边，怕纸屑吹进眼睛里，而雷英像鬼上身一样，双膝跪下，双手趴在地下，不停地磕头祷告，嘴里说道：“大神，您来了，我儿子程翰林无意中冒犯了您们，求您们放过他。”

我有些害怕，闪身藏在小周身后。小周似乎也有些害怕，但他没有藏身的地方，只能看着雷英像机械一样不停地起伏磕头。

“听老一辈人说，漩涡风很鬼魅，要用吐痰来镇压，这样可以驱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小声对小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