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朝昭祁四十六年八月,秋意正浓。
两月前的立秋,落了整夜的雨,地里的庄稼灌足了水分,云京城外西南侧的留安村,遍地都是金黄。
正是秋收忙碌的时候,佃户挽着裤腿,收着地里的谷子,不时闲聊几句,旷野上荡起欢声笑语。
一辆无顶的骡车急急驶过,车轱辘碾过碎石,发出哒哒的声音。
骡的后头,发霉的木板上躺了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杜时容单薄的衣衫下伤痕累累,全身上下无一处皮肤完好,额上还有可怖的疤痕。
她面无血色,晶莹的泪珠溢出眼角,浸湿鬓发。
方才辗转入梦。
梦见了死去的两个孩儿。一个四岁,一个...还未成形。
是梦境,亦是事实,他们都是被萧焱打死的。
被活生生打死的!
秋风裹挟桂香,缱绻拂过杜时容的脸颊,眼前只剩白雾...
这双眼睛在硕儿死的那天,就已经哭瞎了...
看不见,但心不盲,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每每想起如同钝刀剜心。
.....
两个月前,襄远伯府家祠
惊雷骤现,劈开铅沉沉的天,打在男人扭曲的脸上,忽明忽暗。
杜时容紧紧抱着萧焱的双脚,咬着唇,任由长着倒刺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自己身上,
疼..很疼...
皮肉上的疼,她早已习惯...
如果承受了所有的疼,萧焱就能放过硕儿的话,肉身的痛,又算什么。
“夫君..求求你,别打硕儿...夫君,硕儿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呸!”萧焱俯身,掐着她的脖子,缓缓上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你和后门倒夜香的老头苟合生下的杂种,老子现在就要打死他!”
“不...”颈上的手一点点加重,杜时容觉得呼吸不过来了。
耳侧,是硕儿声声哀求,
“爹爹,硕儿听话,你快放了娘亲,放了娘亲...”
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硕儿,死死拉着萧焱的衣角,祈求父亲放过自己的娘亲。
见萧焱不为所动,硕儿紧握双拳,急得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萧焱吃痛,抬脚狠狠踹在硕儿的心口。
弱小的硕儿被踹得倒在墙角,口喷鲜血。
萧焱的手用力向前一掷,杜时容被重重摔在墙上,血染红了白墙。
两个仆人上前,摁住了杜时容。
萧焱目露杀意,一步步走向硕儿,
“娼妇养的杂种!竟敢咬老子!”
“不要、硕儿..硕儿..”
杜时容拼命挣扎着,却挣脱不了桎梏。
眼睁睁看着萧焱挥鞭,一鞭又一鞭打在硕儿身上,鲜血浸湿衣衫,硕儿的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硕儿、硕儿..别打了..别打了..萧焱,硕儿真的是你的孩子,求你别打了..求求你..”
她哭着、求着,前额重重磕在地上,血模糊了眼睛,只求萧焱停手。
他双目猩红,挥鞭间尽是嗜血的狠厉,面部几近扭曲。
无情长鞭扬起尘土,残忍地落在硕儿身上。
一鞭又一鞭,打得人心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