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楼下给他们准备夜宵，爷俩就躺在席子上聊着以后叶雷想要做什么。医生，或者是老师，自己做一个老板也行。当谈到黑帮时，他的父亲皱了皱眉头，说道：“黑帮，你这一辈子都不要沾染上他们，他们有的很有义气，但是有的也十分阴险狡诈。凭心而论，黑帮则更像个江湖，类似于古代的江湖，里面什么人都有。”叶雷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他知道，老爸又在吹牛逼了，无论是在哪儿，自己的父亲都要在各种地方吹上一吹。这时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俩永远这么有默契。

不一会儿等他俩的笑声小了之后，楼下似乎发出了凳子响的声音，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咣当咣当。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叶雷的母亲又不小心打烂了啥子东西，瓶瓶罐罐的，她总是不小心就打碎。但是，这种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有母亲的哭声。

父亲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叫身旁的叶雷不要乱动，自己则朝着楼下走去。叶雷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到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自己头一回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恐惧，跟自己的父亲要训斥自己不一样的害怕，跟自己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上楼或者是自己独自走在黑暗的小道不一样的恐惧，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油然而生的对社会的恐惧，夹杂着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等他从脑子一片空白中缓过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停下了，他尝试着推开父亲刚刚观关上的天台的门，慢慢的走下了楼。但是眼前的景象是他一辈子再也不愿意见到的。

自己的母亲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插入她的左胸，像钉耶稣一样将她钉在了木制的桌台上。自己的父亲则已经整个人都不完整了，他想像电视里的剧情一样凑到父亲的身边听他说些什么。但是事与愿违，自己的父亲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的脑袋一半已经被切到了一边的墙角，哪儿还能说出什么话啊。

他想哭，因为他感到这里已经跟自己的家不一样了，因为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能跟他再说一句话了，自己以后将不再看到他们，不再跟父亲吹牛，不再跟母亲吵架，不再吃他们做的饭菜了。

他哭出来了，但是已经是在二十多年以后了。属于这个男人和那个小男孩之间的晶莹的泪花在这个男人的眼眶中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在了水泥地板上。

他想自己的父亲了，时隔二十多年，自己永远忘不掉那天晚上的所有事情。

他又在空荡的大街上找了一个角落，拿出自己刚买的铁盆子，还有几大堆纸钱。他解开绳子，将纸钱分散的洒在铁盆子里，自己则颤抖地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纸钱，顺便点燃了自己嘴上的那根香烟。他一边抽一边念叨着，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