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长大成人，然后鼓起勇气互诉衷情。我们坚持着，不顾反对，历尽波折，简直拼出了半条性命，才终于获得准许定下婚约。最大的障碍已被化解，我们以为终于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只可惜命运弄人。不久后，就传来了强制征兵的消息。文房店主一家被分配了一个名额。梁纵不得不代替店主的儿子去送死。店主表示若他不去，定要把他扫地出门，不给分文。若是如此，他不仅会穷困潦倒，而且还是逃不脱兵役。因为他会被单独划分为一户。而既无父母又无营生的成年男性，是必须入伍的。”

临别前，柳悉怀买来一张红笺送给梁纵。如此一来，二人分别拥有对方赠的一张无字红笺，正如同拥有着彼此用言语叙说不尽的心事。

“我只能等待，最令我难捱的不是相思，而是忧惧。‘生离不知何时就会变成死别。’虽然我极力克制自己，这个念头还是时不时就侵入我的脑海，撕扯我的心。”

梁纵思虑再三，还是在临走前说出了这样的话：“若是遇上合适的人，千万不要等我。你我尚未成婚，写信与我解除婚约便可。”梁纵深知此去生死难料，唯恐由于自己的原因毁掉柳悉怀的幸福。

“战时联络困难，此后我只从梁纵那里收到过一封信。那封信是一张毁约书。会做出这种选择，说明他一定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我却不能和他共同承担。当时，我和七年前的你年纪差不太多，却没法像你那样越过莽莽荒原去见他。我只能守在原地，除了忧心和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并非如此，你比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也要强大得多。”孟羽十分肯定地说。

柳悉怀只当这是宽慰之辞，没有在意。她用手支着脸，仰望满月，继续说：“那时候我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我没有遇上最坏的情况。他还活着，只要能证实这件事，我就该心满意足了。”

梁纵再未还乡。柳悉怀则在父兄的安排下获得一份不错的姻缘。她一生安稳，努力让自己过得幸福。而她的努力也确实得到了回报。

“我要讲的，到此就结束了。”柳悉怀顿了顿，叹道，“我能说的只有些陈年琐事；我能做的，也唯有铭记而已。然而，我几乎都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她望了望窗外明镜似的圆月，轻轻吹灭了灯火。屋内依然亮得澄明。

拜访之前，孟羽就以道姑的身份写信告知柳悉怀，她受梁纵所托前来送还红笺，并表示希望和柳悉怀单独长谈，了解她和梁纵的往事。柳悉怀与家人商量此事，选了丈夫和儿子出门置办货物，家中只有她一人的日子，写信与孟羽约好在这天相见。

“为何一定要听这些呢？”讲完往事，柳悉怀问。

“知道这些后，我才有能力吹出恰当的曲调，唤起一段记忆。在那之前，请先听我把七年前的事讲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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