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眼阿涂手中的请贴，抬手用小剪子拨着木香花藤，慢悠悠地问：“是洛家下人送来的？”

阿涂道：“来的倒是名管事，但放下请贴就走了。”

话未了，只听一声低而细的冷笑，然后就是“咔嚓”的一声，阿愉手中的剪子闪着寒光开阖了下，一支木香花落到她手中。

玉白瘦巧的手，托着簇簇小雪团般的白木香，冷冷清清，无来由地让人打了个寒噤。

阿涂忐忑了半晌，才壮着胆子低声问：“小娘子，洛家……为什么找你？”

其实他想问，小娘子为什么找上洛家。

他以为阿愉多半不会回答，但阿愉顿了片刻，居然答了他。

“商家和洛家有婚约。但商家出事了……”阿愉歪着头，笑容明媚中带着一抹天真，“阿涂，你觉得，商家会认这门亲事吗？”

阿涂惊骇，“真、真有婚约？”

“若没有婚约，我折腾这一出出的，闲得慌？”

阿涂看着手中的请贴，逼自己静下心认真想了想，才答道：“洛府派管事来送请贴，说明洛家是知道这门亲事的；管事放下贴子就走，说明洛家，包括洛家这些下人，并没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

“是没把商家放在心上，更没把流落京城的商家孤女放在心上。”阿愉并未因阿涂的直言不讳生气，笑问，“我看着你也有些世家高门的矫情，那你就帮着猜猜看，洛家现在是什么打算？”

他都当小二了，哪还有什么矫情？

阿涂腹诽，却不得不思索着答道：“即便商家没有没落，也不过小小的太官令……跟洛家怎么比？洛家大约会想着怎么解除婚约吧？”

阿愉道：“如果婚约只是老一辈的口头约定，没有婚书呢？”

“没……没有婚书？那洛家会认这门亲事吗？”

阿愉轻飘飘道：“不知道啊！商家只剩了一名孤女，看着是不是……任人宰割？”

剪子再度“咔嚓”一声，又一枝木香落下。

暮春节气，天气并不热。但阿涂听着这“咔嚓咔嚓”声，额上已沁出了一滴汗。

他小心地问：“商家……真的被灭门了？”

他原以为这些话是小娘子编着玩儿的，可以多招揽些悲悯大方的客人，如今看着却不像。

可阿愉这么咔嚓咔嚓剪着花枝的姿态，凶悍利落得像在折断谁的小胳膊小腿……这么厉害的小娘子，会被人灭了满门？

阿愉听他提到此事，已不由地惆怅叹气，“我也不想啊！一个眼错不见，商家就没了。看来，你也觉得商家孤女成了砧上鱼肉呢……”

“没、没有！小娘子你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想宰小娘子的，不怕被小娘子宰了吗?

阿愉轻嗅花香，却道：“其实，我也是任人宰割的。我很可怜的。”

阿涂不敢反驳，对着手指不敢说话。

阿愉将刚剪下的木香花绕在细白的腕间，自语般道：“我都这么可怜了，总不能……每个人都这般可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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