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也回应了他，画师借此摸到了姑姑的腰上，姑姑紧张地说不行不行，我爹还在院子里。被欲望折磨得脸已变形的画师说，咱不管他，咱不管他，咱欢喜欢喜，就轻轻地，碰一碰，碰一碰，我保证你一点儿事都没有。

爷坐了一会儿，瞧太阳落到了当院，想着抽完这锅烟，就让画师走，让姑姑做饭，地里干活的人一会儿就回家吃饭了。爷点着一锅烟，猛猛地吸了一口，头靠墙，半躺在麦草上，倾听来自屋内的一切动静。

就在画师刚脱掉姑姑的上衣，姑姑忽然听到了一阵声音，好像是爷惨叫，画师正是欲罢不能的地步，抱住姑姑还要深入，姑姑挣脱不掉，一头撞开画师，往窗外一瞧，说，妈呀，快，着火了，哪着火了？外面咋烟雾缭绕？

姑姑裤子还没有系紧，就往外冲。她呆了：院里的麦草已是一片灰烬，墙面黑灰，旁边铁丝上晾的衣服也烧成了片。

爹！爹！爹！

姑姑看到半躺着成黑人的爷时，吓呆了。她手一抓爷的棉袄，满手全成了黑末，而黑末下是成片的血泡。

爷动了下眼珠，看了看画师，又瞅了眼姑姑，嘴不停地翕动着，手乱抓，姑姑却听不清楚爷说啥，手里又指啥，爷就没气了。

爷被大火活活地烧死了！

后来远在八里之外的算命先生雷富贵，大家都叫他雷神仙，对爹说，你爹升天了。我的卦相说，今日有人要升天，只没想到是你家，穷得叮当响，哪有那好命！

爹气得举手要打，雷神仙说，别，别，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家后代要出人物的，而且是两个大人物。要不出人物，你抓把马粪封住我的嘴，从此我就洗手不干了。

爹没言语。

妈说爹可怜呀，脚没洗，头没剃，烧得不成样子了，连老衣也没来得及换上，就草草埋在太爷的旁边。我们要遭报应的。

爹说没法洗呀，爹疼！

妈挺着大肚子咬牙瞧着哭得不成个样子的姑姑。

埋完爷，爹才有时间审问姑姑。问姑姑爷被大火烧着时，她在哪？姑姑低着头说，哥，我在屋里做针线哩。

爹说听人说你是提着裤子跑出来的，后面还有红头涨脸的画师，你的第二个衣服纽子扣到第三颗上了。

姑的声音更低了，说，哥，你要相信我。

爹端起桌上爷的灵牌，立到姑姑面前，说，跪下，当着爹，说实话。

姑姑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开始哭，哭得昏天暗地，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爹，我对不住你。

此后，姑姑像变了个人，家里的活争着干，不再怕到地里晒黑了脸，也不再怕柴草弄糙了小白手。顶顶让爹妈放心和高兴的是，姑姑再也不跟画师来往了。她跟画师说从今以后，咱们没有针眼大的关系了。

可怜的张画师一会儿送书，一会儿送画，姑姑在，眼睛连睃都不睃他一眼。他仍来。姑姑不在，他也来。来了就蹲在姑姑窑门口，一张张把他的画塞进门槛底下。姑姑不理画师，却收了画，还照着绣牡丹，绣月季，还绣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叫什么的鸟儿，这些鸟儿都长着红嘴唇。那是她在梦中经常见到的。妈曾戏笑说，你姑姑可能就是那鸟变的，要不，怎么她绣的鸟儿都是红嘴，咱这除了灰丢丢的麻雀，就是叫得让人心里瘆得慌的黑老娃（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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