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我去义庄收了尸,带着小辫儿熟练地在周围撒上纸钱,插上引魂幡。
天下所有人,没人不嫌赶尸晦气。
晦气,是我们最好的保护色。
拔起阴魂幡前,这座小小的义庄,不会有外人。
04
小辫儿依旧战战兢兢,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我给了他一杯酒,那是谢师礼,也是毒药。
师父曾经也给过我这杯酒。
上一个喝了酒的师兄,在距离服药前一个月,逃了。
之后,被人发现暴死在隔壁县的一间民居之中。
师父收了他的尸,也收了我为徒,为此,多耽搁了两年进入内门。
我的第一趟赶尸路,便是运的他。
如今,轮到小辫儿了。
他伸出的手微微发抖,青涩的脸上,诚惶诚恐。
“多谢师父。”
他捧着酒,跪下磕头。
一时之间,我的心揪成一团。
“喝了这杯酒,我就是你师父,但我告诉你,这杯酒,是毒药。”
听我说完,小辫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酒入喉,两月一服解药,所有外门赶尸匠都是如此,直到进入内门之后,方可解毒。”
我重复着师父说过的话,突然一个恍惚。
解毒之法,是否就是口鼻中长满铁线虫?
05
小辫儿终究还是喝了酒,就像我当年那般。
爹死娘嫁人,抬眼一望,世界满是疮痍,没有一处温暖。
为了活下去,有人选了帮派,有人选了乞讨,我选了赶尸。
小辫儿也是这样。
那杯酒,被他倒进嘴里,他整个脸涨得通红,眼睛也鼓了起来。
吞下这口酒,仿佛用尽了全力。
“好辣……”
他哼哧哼哧地喘息着,脸熏得通红。
“师父,可以了吗?”
“师父,可以了吗?”
他和我,同时问道。
我的师父点了点头,起身走了,我也点了点头,告诉他,可以启程了。
他满心期盼,蹲坐在棺材前,想要看着我用民间传闻中,那无上的道法,控制尸体站起来。
可是我不会那些。
我只会把尸体从棺材里搬出来,然后扯掉桃木剑的外壳,用内里锋锐的刀刃,把尸体砍成块状。
“这……就是赶尸吗?”
他撇了撇嘴。
06
第一趟,费用不高,泡了药汁便上路。
十天不到便到了目的地的义庄。
在义庄内,我拿出了内门发下的针线。
曾经,我一直认为这种黑黑的丝线很神奇,它缝过的尸体,看不出斩断的痕迹。
但自从观礼之后,我对它有了抵触。
我总觉得,丝线在扭动。
就像师父口鼻之中的铁线虫一般。
这一趟,我没有去,而是让小辫儿去交还了尸体。
我躲在义庄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距离观礼日已经过了快半个月,我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师父口鼻里,扭动的铁线虫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他看不见,小辫儿也看不见,包括我见过的所有人都看不见,唯独我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