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幡挂满了屋檐,院子里请来的僧侣正弥弥唔唔地唱颂着不知名的经咒。
我的嫂子死了。
和别人家不同,她躺在棺材里,身上不仅没有穿寿衣,反而穿上了大红的嫁衣。
她双眼紧闭着,素日里蜡黄干瘦的脸,现在是一片铁青,又被敷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就连嘴唇也被涂上了一层鲜艳的口红。
明天是她和刘家死了的大儿子一块儿下葬的日子,葬的是夫妻墓。
她的身子被我哥卖去配冥婚了,足足卖了500块。
我抱着四岁的小侄子坐在灵堂的蒲团上,被浓重的香火气熏得头晕脑胀。
喀喀——
忽然,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用指甲轻轻挠着木头的声音。
我当下留了心仔细听着,那声音却突然被门口传来的女声掩盖。
「怎么乌烟瘴气的,呛死人家了!」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站在灵堂门口,踩着白色高跟鞋的脚在地上不满的跺了两下。
她穿着裙子,无论是烫过的大波浪,还是涂了口红的嘴唇,都和我们这个小山坳格格不入。
她叫李香秀,是我哥的相好,去小县城拉货时在街头发廊认识的女人。
在我的眼中,这样的女人是非常不正经的,况且她和我哥在我嫂子还怀着孕的时候就搞在了一起,我默不作声的扭过头翻了一个白眼。
她也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嫂子的遗照就摆在棺材的前头,她哒哒的走过来看了看,又啧啧两声。
「你哥的老婆就长这样啊,真是土,你哥怎么连她都看得上。」
我没好气地呛她。
「大晚上的,你来灵堂干什么,也不怕我嫂子跟上你。」
「嘁——」
她瞥了我一眼,转而去抱我怀里的孩子。
她刚伸出手,小侄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吵的整个院子都不安生。
李香秀不乐意了。
「嘿,小兔崽子闹什么闹,以后我可就是你后娘了!」
「吵什么吵!」
我娘被虎子的哭声惊动,连忙过来看她的大孙子,心肝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哄着,对李香秀冷了脸,说的话也阴阴阳阳:
「死的不要脸,活的也不规矩,老王家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两个害人精。」
李香秀当即就要发作,就被听见动静的我哥赶来劝和。
她扭扭捏捏闹了通脾气,这才又踩着高跟鞋噔噔的离开了。
哄完女人,我哥又转过来对我娘说:
「娘,你搭理她做甚?她跑了,你儿要没婆娘了。」
「跑就跑,大不了再买一个。」
我哥嘿嘿一笑。
「有白睡的,还花钱作甚。」
听到这话,我娘脸上才露了点儿笑模样,搂着虎子要回屋里去。
虎子的小身板一扭一扭,忽然指着我嫂子的棺材说:
「阿娘,睡睡。」
「阿娘睡睡,虎子也睡睡。」
我娘哄着虎子往回走,冲我哥使了一个眼色。
他叼着烟,十分的不耐烦,吩咐我说。